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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惡夢。

從逃脫以來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惡夢,本以為會逐漸淡去的惡夢。

火光通紅炙熱,黑煙嗆人催淚,使山谷彷若地獄深處。

天空又黑又低,悶雷低鳴卻一滴雨都沒有降下。

大地乾渴地龜裂開來,沒有邊際的荒蕪,沒有盡頭的杳無生機。

 

一個小小的人影蹣跚地在這種令人絕望的野地裡行走,幾乎是困難地拖著自己的雙腿邁開每一步。
走在乾旱土面上的每一個步伐都會揚起令人乾咳的塵土,因龜裂而高低不一的土地甚至會在不留神的那一刻將人絆倒。
即便是方才死裡逃生的無辜少女也只能踉蹌摔倒在地,飛起一陣嗆人的粉塵。
沙塵黏在鼻腔黏膜上那又乾又嘔的感覺使少女咳嗽起來,淚腺也不斷分泌著水珠來洗去眼裡的砂礫。
她倔強地緊緊握拳,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臉,撐起自己遍體麟傷的身子繼續往前走。
縱使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對的也不能停下來,再被武裝直升機找到的話就死定了。

可是,每走一步,少女全身的肌肉、骨頭就會疼痛起來,拉扯著程度不一的痛覺,讓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害怕而發抖還是因為痛楚。
右眼旁的傷又腫又痛,那片紫黑的瘀青甚至還有燒灼的痕跡,一陣一陣燙的發疼,痛得讓她難以睜開右眼卻又無法忽視。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喔……好痛喔…………
少女忍著痛楚繼續行走,盡可能地加快腳步。
但堅強的那個部分卻隨著這樣緩慢、折磨的步伐,一小塊一小塊地碎開、剝落,心中柔軟脆弱的部份逐漸暴露在恐懼侵蝕之下。
大家在哪裡…在哪裡……2-D…Russel…Murdoc……大家在哪裡…………
眼睛好痠好乾,好像快要哭了,少女不甘示弱地揉著眼睛,卻只是更痛。
她正不斷地告訴自己,她不能哭也不能放棄,她要趕快離開這裡回到大家身邊。
她是Gorillaz的成員,是才華洋溢的少女吉他手,是2-D跟Russel的小妹妹,是Murdoc的——

轟!」原本只是低鳴悶聲的遠雷突然爆響,面目全非的破裂大地彷彿被震得更加破碎。

Noodle摔了下去,在驚嚇時腦中一片空白地摔倒,弄得一身黃沙礫沫。
身體本能地想要站起來,卻只是讓少女在地上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跪坐在地,站不起來。
雷聲沒有了,連風都不屑嘲笑似地沉默。
少女坐在沒有邊際的荒地中,烏雲低的重的像是會壓死她似的,卻沒有任何雨滴落下來濕潤她的唇。
啪答啪答作響的不是下雨,是淚珠從眼眶裡毫不節制地滾下臉頰,大顆大顆地落在少女的大腿上。
她的堅強在剛剛摔得粉碎,無法重拾的粉身碎骨。
站不起來也走不動了,全身上下的肌肉跟骨頭都在痛,臉上的傷好痛、好痛。
哭泣讓那紫黑的傷更加令人難受,灼傷好像又被點燃了起來,越哭越痛,卻沒辦法停下眼淚流滿她的臉。
少女在碎裂的大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嗚哇啊啊……」Noodle用手背抹著眼淚,不停哭喊著:「好痛…好累…我好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嗚嗚……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我好怕…我好怕喔……」
「2-D……Russel……Murdoc……你們在哪裡…你們在哪裡……我好想跟大家在一起……」
「明明好不容易要回去的……明明就快要看到大家的……大家…………」
「Murdoc…你在哪裡……Murdoc……」

Here I am, my luv. 」一個影子出現在前面,還有那多麼讓人懷念的聲音。

少女沒有聽錯,是他的聲音。
「哭什麼,我不是在這裡嗎?」那影子蹲下,對少女伸出手。
少女連忙把眼淚從臉上抹開,喜出望外地抬起頭來,感動地看著那人影子後的面孔。
是他沒錯,那個身形跟膚色,還有那聲音,是他沒錯!
「Mur——」仰著頭的少女墨綠目光一懾,伸出去的手赫然停下。

——不是他。

Noodle想馬上後退,但她無力的雙腿根本無法動作,只能狼狽地往後跌坐。
那影子有所有她在那個男人身上看過的一切,可是不對,就是不對。
少女感受著背後的寒毛直豎,如芒在背的恐慌感受與本能的直覺套訴她:這是個危險的東西。
眼前的人影確實有著少女思慕想念的一切,但是沒有從女孩到少女那段日子的氣息。
「喔,果然還是不太像對吧?」贗品聳聳肩,晃了晃身子很是無所謂地站了起來,拉開一口尖銳的笑容。
一雙地獄深處才有的通紅火色亮起,用那個男人的臉對著少女笑,少女整個人被一陣惡寒掃過。
「你……你是誰?」Noodle警戒地問,無法移動的她也只能選擇問清對方是什麼東西。
「親愛的,你可以叫我Murdoc。」冒牌貨居然慷慨地張開雙臂,對眼睛仍然紅腫的少女說:「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大~抱抱,讓你不再那麼難過喔。」
「我不要!」幾乎是在對方語句烙下的同時,少女大聲拒絕可以說是嘲諷的安慰。
 偽造品受傷地嘆了一口大大的氣,肩膀也失落沮喪地與那口氣一起垂下,整個身體如同沒有絲線的傀儡娃娃。
然後,那瀏海陰影底下裂出一個糟糕的開口,冽白的跟刀鋒一樣銳利。那東西挺起身體後兩手一攤,剎那間在背後生了對翅膀,鮮紅色的翅膀,在故事裡才會出現的血色惡魔翅膀。舉起手順過黑夜顏色的髮絲,手掌從頭上拿開時,頭顱兩側長出一對紅色的角。
「呼~這樣好多了。」仿冒者用手背刷去方才長角時冒出的點點火星,一顆顆橘色光點從肩膀上掉下來然後消失,背後的翅膀同時扇了兩下。
Noodle呆愣在原地,一雙漂亮的鳳眼睜得好大好大。
從小跟在Murdoc身邊,什麼糟糕的情形都撞過,理當是不會對此感到詫異——但那傢伙用的是那男人的樣子,真的那一個出了什麼事情?
多糟糕的直覺,少女不得不猛搖頭,把腦袋裡恐怖的想像甩出去。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裝成Murdoc的樣子!?」她現在只能大聲地質問眼前非人的東西,好藉此掩蓋自己的恐懼。
「我是住在地獄裡的惡魔啊,這個樣子挺清楚的吧?」惡魔一面說一面晃著頭上的角,還轉了一圈給少女看。
只不過他轉到一半突然停住又轉回來面對少女,手伸到後頭動作誇張地拉拉扯扯。Noodle不明所以地看著這惡魔的動作,直到惡魔終於扯出了什麼東西——紅色銳利的尖端不帶一絲猶豫地往她臉上射來。
連驚叫聲都還卡在喉嚨裡,Noodle馬上把頭往後一仰,但那紅色箭頭卻像是在作弄她一樣地停在那個位置。
「你做什麼啊!?」避免仰過頭倒下,少女馬上又把身子仰起來,瞪著那個紅色的混帳。
「抱歉抱歉,親愛的。」一手舉在頭旁邊一手掐著紅箭頭尾巴,惡魔不好意思地道歉:「這身體我雖然很喜歡但是有點不太習慣,跟他原本的主人一樣難以馴服呢。」
Noodle再次愣住。他說的原本的主人是怎麼回事?
惡魔舉起長腿邁開步伐,三兩步就來到少女面前,看著沒忘記要盯住他一舉一棟的兇狠眼神。
「別這麼兇嘛,親愛的。」他看得出那雙黑眼睛裡面有綠色的殺意,紅色的魔鬼蹲了下來,同時張開翅膀將他與少女圍起來,他慢條斯理地說:「就不能先稱讚我兩句說我裝得很像嗎?」
「你想做什麼?Murdoc怎麼了?」顯然不想搭理惡魔,少女質問惡魔。
「嘖嘖…真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漂亮寶貝呢……」頂著紅色的角,惡魔笑笑,把胸前的逆十字項鍊扯下來。
項鍊在他手上轉了兩圈,之後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直直飛上天去,只留下劃破空氣的刺耳響哨聲供人追悼。
惡魔很滿意少女怔住的表情,他修長的十指交錯置於唇邊。
「乖女孩、聰明的女孩,難怪他那麼保護你。」惡魔用那男人身體說出的話、做出的動作,都讓少女感到噁心跟恐懼,可是少女仍倔強地看著惡魔火光似的眼睛。
「連我都很驚訝呢,為了你他願意下地獄。」語氣絕對是在調侃,惡魔將左手放在胸前,虛偽又誠懇地說:「為了你付出一切呢。」
Noodle的心臟好像快要爆開了,焦急的鼓動撞的她快吐了,雙手緊緊抓著上衣。腦中所有思緒互相撕咬,疼的亂的使她不自覺搖頭,身心一致地抗拒。
「他氣炸了、急瘋了,一下來就是大吼大叫,完全沒有一點凡人該有的自覺。」惡魔一副無奈樣子地聳聳肩。
Noodle還是不住地搖著頭,眼神閃爍著不願意相信的慌茫。
「為了讓你活命,他什麼都願意給我們,生命、靈魂還有身體呦。」惡魔左手托著臉頰,右手向少女一攤,小指上的紅色刺的她眼睛好痛。
Noodle跪在地上,雙手抱頭,不停、不停地搖頭。
「雖然是分期付款啦,不過反正他是我們的了。」惡魔愉快地站起身來,紅艷的翅膀擺回後方,尾巴搖的開心。
Noodle抬起頭,少女是多麼希望魔鬼說的是謊話,是多麼希望自己可以用眼神殺死他。
「喔對了,親愛的,你一定要知道。」惡魔的身體前傾,半瞇著眼睛的笑容毫無憐憫,響指一彈。

「他知道你沒事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那逆十字的項鍊垂直墜下,連同驟雨一起摔下。乾裂的土地竟沒有揚起塵灰,而是令人視覺噁心的漣漪。
以逆十字下沉的點為中心生出了一潭水,沒有令人感到涼爽的水藍,只有以烘紅為背景的影像。
是Murdoc,他在那裡,站在那裡。
少女幾乎就要張著發抖的唇瓣呼喚男人的名字,下一幕卻讓Noodle只能以雙手摀住嘴巴,眼淚比聲音更快溢出。

Murdoc神情呆然,雙肩因放鬆而無力垂下,恍惚卻仍直視著他所看到的——少女沒有死去的保證。
然後他哭了,水面另一邊的男人哭了,眼淚從兩隻不同顏色的眼睛裡滾出來。
少女無法得知男人究竟看到了什麼,但是同樣無法控制自己的淚腺。
男人伸出雙手好像是想安慰誰、擁抱誰,男人張口不知道是在呼喚誰、想跟誰說什麼。
少女的心快要碎掉了,沒有一滴雨能夠使這畫面晃動,只有一顆顆從少女臉上留下的淚滴能夠起水波。
「當然啦,你只是沒死,並不是就這樣安全啦。」惡魔陶醉地看著,看那池子裡男人的哭臉與池子外少女的淚光,惡魔享受著人類苦痛的情感,讚美般地張開雙臂:「所以,為了讓你安全地活下去,他把他的全部都給我們啦。」
即使水池影像裡男人開始抹去臉上的鹹水痕,少女還是止不住淚水與憤怒潰堤。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你們怎麼可以拿我的生命來威脅他?!」人類少女帶著鼻音怒聲控訴。
「不對喔~」惡魔飄到少女面前,愉悅地說:「我們並不是把親愛的你做為籌碼或是威脅喔。」
 滿面是淚的少女無法思考,惡魔獰著滿臉笑容。

「你是餌,而他是我們覬覦已久的魚。」有著男人面貌的紅色魔鬼如此殘忍,他細聲說道:「他是自願上鉤的。」
「因為他實在太愛你了,親愛的。」惡魔讚美的言詞虛妄卻又實際,惡魔度少女傾吐誠意:「感謝你,我們終於如願以償啦,他親愛、親愛的,他深深愛著的你啊。」

Noodle拚命搖頭,雙手忙著擦眼淚,更徒勞地試著拍打水面呼喊Murdoc的名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啊啊!!」
少女胡亂地攪動水潭,底下的影像只是稍稍模糊。
「Murdoc!不要答應他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所以不要答應!!Murdoc!!!」
男人依舊在惡魔面前低頭,用自己的血在惡魔的契約上簽了字。
「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群魔對終於上門的美饌張牙舞爪,男人只是緊咬牙關讓自己被扯進去,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這裡。

紅色的惡魔戲謔又疼惜地望著,那扯開嗓子哭喊男人名字的少女,火色魔瞳裡盡是陶醉與享受。
貪婪的魔鬼卻還嫌不夠,悠悠地飄在哭到喘不過氣的少女面前。
「親愛的,該我發問啦~」火光映入墨綠的淚眸,每個字都是根五吋釘,直直敲進她心口:「你是誰?」
她已經哭的喊的沒辦法再多說話了,這突如其來的問句更是徹底讓她語塞。
「你是Noodle。」惡魔用男人的嘴跟聲音念著鬧女的名字,卻搖頭:「但是不夠。」
少女只能跪坐在那裡,任憑淚水橫流,而她底下的水潭居然正在擴大,把男人被妖魔鬼怪拉走的景象一再放大。
「為什麼他會那麼重視你呢?」惡魔裝模作樣地側著頭問:「因為你是他的女兒嗎?」
「不對,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不等少女做出反應,惡魔依然故我地自問自答:「是因為你是他的愛人嗎?」
「哈哈哈!那樣就變成戀童癖了呢!」惡魔笑得在空中打滾,嘲笑人類那難以界定的情愛。
「吶吶,親愛的、聰明的、乖巧的Noodle女孩兒~」惡魔側著長角的頭顱,用男人的面容問著。
你是誰?你是他的誰呢?
「我…我……我是…………」墨綠的眼睛只剩下悲痛,思緒徒留混亂死結,粉純紅舌支吾其詞,少女沒有答案。
紅色的惡魔愣了愣,歪了歪有紅角的頭,擺了擺長長的紅箭頭尾巴,血色的翅膀不時拍動。
少女想不出答案,她與男人之間的關係從來就沒有清楚界定過。不僅僅只是那樣,還有更多其他的什麼,可是少女說不出來。
惡魔嫣然一笑,瞇著眼睛的溫柔微笑,許久以前少女曾在男人那張臉上看過的笑。

「原來他用全部交換的,是連答案都沒有的你啊。」烈火紅金的眼裡全是惡魔愉快又殘忍的嘲笑。

惡魔大笑,毫無節制與同情,那畢竟是在魔鬼身上找不到的東西。
少女終於崩潰地哭倒在地,在那片不斷擴張的水潭上哭泣,對著底下被群魔分食的男人哭得聲嘶力竭。
充滿嘲諷的笑聲在耳邊揮之不去,自己的心痛得像是要死掉了,她卻只能無力地跪在絕望的大雨中流淚。

 

Noodle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很累卻沒辦法停止。
如果是惡夢的話不是早就該醒了嗎?那為什麼她還是在啜泣呢?為什麼眼睛跟胸口還是好痛呢?
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旁邊沒有任何聲音,就連光跟影像都不見了。
剩下只有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眼淚填滿的水面,沒有邊際、沒有波浪,就連眼淚低下都默默沉入不起一圈漣漪。
但少女不敢抬起頭也不敢睜開眼睛,她好怕會再遇見惡魔,恐懼深黑的水潭會再出現影像。
於是少女繼續在原地哭泣,流瀉著自己的無助。
她多麼希望,希望惡魔說的一切是謊言,希望Murdoc可以出現在這裡。
可是一想起男人履行契約的畫面與惡魔的疑問,她又無法面對男人,心中有所疑惑猶豫的她無法這麼做。
黑暗與水面微光,一切全然無聲無息,只有少女的啜泣聲。

咕嚕咕嚕咕嚕……水在湧動的聲響,如湧泉那樣游水面而起,逐漸流出一個以那枚逆十字為核心的人類形體。

哭得失去勇氣與力氣,Noodle眼前早就糊的看不清楚,癱倒在水面上微微嗚咽發抖。
那與水潭相連的人形水體輕輕環抱她,讓她躺在水體上。
少女看不清楚,她只覺得這水體的身形很像誰,很像那個為了她捨棄一切的男人,但是她沒能看清楚流水的具體長相。
她感覺的到,人形水體讓她靠在身上,用手輕輕掩著她的眼睛。
水很涼爽,不是使人直打哆嗦的冰寒,在清涼中還有一絲溫暖。
流水舒緩少女身上與臉上的疼痛,也抹去她的淚水並涼敷她的眼睛,再用一點溫暖安撫少女的心。
人形水體抱著她,直到少女不再哭泣,直到少女恍惚的就要睡去。
一手仍蓋在少女的眼睛上,另一手則舉了起來。水做的臂膀微彎,從自己頭頂以圓弧的曲線往下,一層水膜從臂彎內曳開,把少女跟那男人身形的水體給包在膜裡面。
人形水體慢慢地、溫柔地起身後退,將少女留在通透又涼爽的大泡泡裡。
少女躺在泡泡裡面,快要闔上的眼睛仍望著人形水體。她想說話,想對那團水說謝謝,想叫一個人的名字。
但是泡泡好像沒辦法被聲音穿透,筋疲力盡的她粉唇只能嚅囁不成字句的呢喃。
人形水體看著泡泡,伸出雙手把包著少女的大泡泡舉了起來,輕輕地用頭部碰了碰水泡泡,然後放手。
泡泡就這樣帶著少女浮了起來,往上方飛去,朝著那一片漆黑的天空離去。
人形水體仍與底下深潭相連,目送著裝在泡泡裡的少女飄走,核心的逆十字在水體中載浮載沉。
少女看著人形水體的身影越來越小,一顆淚珠與想法一起落下。

他還在那裡,他沒有上來,他留在那裡了……

 

滿室都是光。
Noodle睜大了墨綠色的漂亮眼睛,看到的是她還有點陌生的房間,還有從大窗戶跑進來的熱情日光。
不知道是陽光太過刺眼還是噩夢陰影仍揮之不去,她的腦袋還有點空空晃晃的。
我昨天明明跑到樓上去了才對啊。少女坐起身響著,鳳眼環顧房間四周,這的確是Murdoc的房間跟床。
當她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少女發現自己手上抓著什麼東西,她低頭看著那團黑色。
那不是被子,是Murdoc昨晚穿在身上的黑色長袖襯衫,因為被Noodle緊抓著而有些皺褶。
是睡著之後被抱下來的嗎?她有點抱歉地把襯衫拉平並摺好放到床邊。
她有點頭痛,眼睛也有點痠但是沒有腫起來,這讓她搞不清楚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哭。
如果她有的話,照理說她的眼睛現在會腫得像是桃子,又腫又紅。但是沒有,除了那塊瘀傷之外,她的臉看起來還是一樣漂亮。
想不明白就別想那麼多了,Noodle搖搖頭,決定下床去走走順便找找看有沒有早餐。
只是當她把門打開的時候卻正好看到2-D出現在外面,藍髮的男人溼答答地道早安。
「Noodle早安啊,你有沒有睡好?」2-D笑著揮揮手,頭上的臉盆跟毛巾還在滴水。
「還不錯……可是2-D你的為什麼是濕的?」Noodle指了指上半身全濕的主唱問著。
「喔這個啊,是Murdoc啦……」2-D苦笑地說:「我剛剛遇到他從房間裡面出來,說我看起來根本沒清醒就拿了個臉盆往我頭上蓋下來。」
「說什麼這樣可以讓我清醒一點還能順便洗個澡,用冰水看看能不能把蠢也洗掉……」主唱有些沮喪地絞絞手指,但隨即恢復一張缺了兩顆門牙的傻笑臉,拿起掛在肩上的毛巾晃晃:「不過他這次有給我毛巾,雖然是濕的。」
看2-D傻笑的樣子,Noodle也只好笑笑拍拍他的頭以示安慰。
「啊,Murdoc說可以吃早餐了喔。」藍髮男人對少女說:「我第一次知道有早餐快遞可以叫呢。」
世界上哪間早餐店會送到太平洋?吉他手只是忍住笑意並目送主唱去把自己弄乾,心底不僅溫暖起來。
什麼嘛,這也算是掩飾嗎。少女笑壞了,卻有什麼漸漸好了。

新鮮魚排煎的相當完美,外表帶著點金色的焦脆,嫩白緊實的魚肉上撒著些許海鹽與胡椒,滿滿海洋的好滋味。再加上旁邊嫩綠的生菜跟通紅的番茄,淋上一點百香果醬,料理又多了田野的清爽香甜。
2-D光是用看的口就流出來了,Murdoc皺著眉頭把一塊烤好的法國麵包切片塞進主唱嘴裡,對方因為貝斯手的襲擊差點摔下椅子,兇手毫不在乎地伸腳往椅背一踢就把他給踢回位置上。
「這早餐店好高級喔!Murdoc你是哪裡找到這間早餐店的啊?」把麵包吞下肚的藍髮男人一臉欽佩地看著黑髮男人。
「吃你的早餐,少問點蠢問題來凸顯你有多蠢。」團長翻了個大白眼,拿起桌上的蜂蜜檸檬汁喝了一大口,補充他沒睡好的精力。
同時,樂團魔頭用他那隻不再那麼紅的眼睛瞄了少女一眼。Noodle吃的津津有味,像隻吃到鮮魚的貓咪那樣開心。他微笑,盡量讓杯緣把這抹角度藏起來,一面把另一塊麵包塞進好像看出什麼來的藍色白癡嘴裡。
Murdoc用完了早餐也看完了報紙,起身離開餐桌時他停了一下,Noodle臉上有片紫黑色弄得他眼睛痛。
「My luv,等等到我房間來。」那個正在喝蜂蜜檸檬汁的少女抬起頭,黑髮男人指著她的右臉說:「我拿東西幫處理那個傷痕,不然那會留疤。」
吉他手捧著杯子乖乖點頭,團長在要脅主唱如果沒把碗盤洗乾淨就要叫鯨魚吞他之後消失在廚房裡。

「Murdoc,我進來囉。」Noodle推開房門,看見Murdoc在發呆,注意到她站在門口才跟她招招手要她過來。
男人沒把黑襯衫穿回去,只是把那件衣服隨興地收到旁邊去。他身上穿著的是一慣的深色,那件領口寬的可以看見鎖骨的黑色長袖,還有深丹寧藍的牛仔褲,棕色靴子被拖掉扔在床下。
盤腿坐在大床上,他拍拍柔軟的床鋪示意少女坐上來,Noodle便跳到床鋪上跪坐著。
Murdoc拿出一盒五顏六色的髮夾,像叼著香菸那樣叼了幾隻髮夾在嘴邊,一手把少女右邊半邊的瀏海撩起來用手壓著,另一手在拿起髮夾把瀏海給固定起來。確認頭髮不會掉下來干擾他之後,男人又拿出了一個透明的小罐子,內容物是一樣透明的凝膠。
那讓少女想起夢中的人形水體還有水泡泡,在男人把水凝膠塗抹在她右眼周遭的時候,那股涼快舒適的感受讓她對於夢的記憶更加清晰。
Murdoc的指甲向來都很長,跟魔鬼沒什麼兩樣,但他從來沒傷到少女。他是如此專注地為少女塗抹傷藥,仔仔細細、全神貫注在手上的醫療工作。但他仍不時皺著瀏海底下的眉頭,心疼少女的傷,也心疼少女孤獨的逃亡。
Noodle凝望著黑髮男人,即使右眼周圍正在接受傷藥塗抹,墨中帶翠的眼睛仍直視著。如同要彌補過無法看到男人的日子那般,她直盯著男人,看著對方如次細心又小心地為她擦藥,看著男人表情微妙的變化,那是疼惜。

陽光很亮很白,即使在陰影底下也感受到光亮與溫度。
海浪歌唱著、翻滾著,浪頭的白色浪花像是裙擺的蕾絲邊,跳著晶亮的舞步。
房間顯得很安靜,安靜地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平靜而安穩。
不過,男人跟少女都知道,他們還缺少了什麼。

「這樣就好了。」Murdoc蓋上凝膠罐子,一邊把髮夾一個個拆下來一邊說:「之後就不會留疤痕了,留疤我就宰了這個藥師。」
「嗯。」Noodle點點頭,仍直視著眼前的人。
當然不會沒有發現,男人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少女盯著自己,他回望過去。
這樣彼此對視的靜默持續了幾分鐘,影子的長度更短了點,兩人的目光卻縮都沒縮一下。
少女看著他,左手拿出手機,不用看就撥出一串數字。
男人看著她,右手拿起電話,直接按下綠色的通話鍵。

「Ring ring. 」
鈴鈴。Noodle模仿著電話鈴聲,就像以前那樣。
「Hello? 」
喂喂?Murdoc接起電話,照著規則回話。
「Who are you? 」
你是誰?Noodle問著。你究竟是我的誰?眼裡有一點閃爍,但依然堅定。

陽光照得Murdoc看起來有點薄、有點少了顏色,他拿著手機看著少女。
那個他無差別寵愛、疼愛的少女,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的少女。
黑髮男人表情柔和地緩緩開口。

This is Murdoc. Just Murdoc.
僅是如此,也是所有全部。
他微笑地看著少女有些驚訝而微張著小嘴的表情,異色眼底全是溫柔。

「And you? 」
Murdoc反問,即使他不需要答案。
Noodle看著他,漂亮臉蛋上開出一朵又大又可愛的笑容。

I am Noodle. Just your dearest Noodle.
所有一切,你最親愛的一切。
她撲上前擁抱男人,用纖細卻有力的手臂環著男人的脖子,蹭到男人頸邊撒嬌。

「Welcome home, my luv. 」
男人緊緊擁抱少女,用帶著鼻音的字句歡迎她回家,肩膀微微顫抖地抱緊她。
「I'm home, I'm here now.」
少女同樣眼角泛淚,緊緊地摟著男人的頸項、拍著男人的頭,她終於回家了。

 

歡迎回家,我的愛。

我回來了,我親愛。

 

-你是誰? 完-


 

各位好~這裡是最近找到工作的D.A

一年一度的生日與父親節,看到朋友們給的禮物實在太開心了,決定把這篇當作回禮XD

這系列是根據Wiki上有的資料再加上個人腦補而成(淦

但是不知安怎,這群肖想Murdoc靈魂的惡魔死神在我心中儼然成了群迷妹(發哥閉目貌)

不過那是另一回事

這篇最主要當然就是魔頭跟小麵間的情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的感情,但那是美麗、溫暖且無可取代的

父女萌!大叔少女萌!

希望大家喜歡這系列!我愛你們!!(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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